育兒日記 – 第一個母親節

今年的母親節對我來說是個非常特別的節日，以往總是以女兒的身份慶祝母親節，沒想到現在也能同時以母親的角色來度過這美好的一天。這天我和老公和女兒一起穿著全家福服裝去爬山，老公貼心地替Joanne準備了一朵康乃馨和卡片送給我，卡片上寫著Happy First Mother’s Day，第一次收到母親節卡片，我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個媽媽了。

（服裝圖案解析：Daddy爸爸-剩一格電力、Mommy媽媽-剩一格電力、Daughter女兒-電力飽滿，非常貼切啊！）

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，我還懷著34週大的肚子和老公一起去海邊度過我們的產前蜜月旅行（"babymoon"），陽光輕柔地照在發亮的肚皮上，那天是寶寶第一次和我們一起去曬日光浴。

至今仍記得那種懷孕後期走起路來無比笨重的感覺，肚子上就好像綁了一塊巨大石頭將我的肚皮用力往下拉扯，腰痠地常讓我誤以為肚子就快掉下去了，忍不住在走路的時候都想用雙手去托著肚子。也還能記起Joanne在肚子裡活蹦亂跳的胎動，她每一次的伸展，都深深地提醒我，我的肚子裡有一個小寶貝，而我是個媽媽了。

我也記得在寶寶來臨前的那段日子，我和老公有著各種關於當了爸媽後的想像，從我們的原生家庭和我們的週遭去編織出一個爸爸和媽媽的樣子，但從Joanne呱呱落地的那ㄧ刻起，我才發現沒有人告訴我，當媽媽要面對的，並不只是這個嚎啕大哭的新生兒，而是那接下來的真實自己。

在這一連串親餵母奶、餵副食品、洗澡照護和所有關於寶寶的每個大大小小挑戰裡，我和老公咬著牙關關難過關關過，更心存感激很幸運地能夠有許多人熱心分享經驗供我們學習，但看似一切順利的育兒路上，我卻有過一段很迷惘的時間，總是無法認同自己在母親這個角色上的樣子。我回想過往每個關於母親的定義和這個社會賦予母親的責任，像是無私的奉獻、無條件的愛，無怨無悔等等的各種形容，但在Joanne來臨後，那些睡眠不足的日子、毫無自由的生活、天天滿檔到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的行程，以及失去的浪漫和自我，我誠實地看了看自己，我與那些所謂「好媽媽」的定義其實一點也沾不上邊。好幾個累到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夜晚，我只想戴上耳塞鑽進棉被裡睡個48小時不醒，各種可以逃離這個分離焦慮和捉摸不定的嬰兒的方法，在我腦海裡腦力激盪了幾百遍、好幾次在陪寶寶玩遊戲的時候，我只想趁她專心在咬固齒器時，在旁邊放空想像自己在夏威夷的海灘上躺著一動也不動，還有好幾天她哭得哭天搶地的時候，我在原地呆滯地凝視著她好幾秒，心裡想著「什麼時候才會哭完呢？」。

這樣的矛盾一直跟著我，直到那晚又到了哄睡寶寶的時刻，老公因公事晚歸，我扛起了哄睡的重責大任，在一片混亂中狼狽地將寶寶和自己清洗完畢，再拖著疲憊的身軀將她抱到床上。我在她的胸口上輕輕地拍啊拍，小小聲地唱著我們的搖籃曲，唱著唱著我感到自己的雙眼都快闔上而她仍然清醒，忍不住開始失去了耐心時，她忽然翻了側身將自己緊緊地鑽進我的懷裡，我緩慢地低下頭看她，她則微微抬起頭睜著那雙大大的眼睛專注地望著我，緊接著給了我一抹微笑，昏暗的燈光裡，我仍看得見那個微笑裡充滿著滿足與安心，那個微笑裡流露出幸福和溫暖，那個微笑，她像是在告訴我「媽媽，謝謝妳」，那個微笑讓我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間裡突然停住，時間好像靜止，而這世界也全都安靜了下來。我忽然明白了，她要的，不是一個好媽媽，而我要做的，也不是一個模範母親，更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告訴我，母親應該長什麼樣子，只有當我懷裡的小寶貝給了我那樣珍貴的微笑，我知道，我已成為我想要成為的樣子了。我唱得搖籃曲好不好聽、我哄睡的方式對不對一點也不重要，儘管這個世界對母親這個角色總有各種期待，但母親們不論以哪種形式、能花多少時間、能做多少事都絕不會影響我們想給小孩的愛，重要的是，我們是這樣盡力地想當好一個母親。

我想我永遠都實現不了這個世界對於偉大母親的想像，也不需要去做任何人口中的好媽媽，但我知道我會在那一番崩潰後，在那幾個累到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夜晚，把耳塞丟進垃圾桶，然後起身將我身邊的小寶貝緊緊摟在懷裡，唱著我們專屬的搖籃曲、我知道我在陪她遊戲時，會珍惜那幾分鐘可以放空的時間，然後轉身繼續牽著牙牙學語的她一同探索更多人生、我也知道在她無來由地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時候，我會感到無力和無助，但我也會記得告訴她「媽媽很抱歉無法理解妳現在的感受，但我可以陪著妳抱抱妳，好嗎？」而這每一個個的掙扎、失敗和嘗試，都是我成為一個母親的真正模樣。